郭一予的个人简介
郭一予,民国中将、湖南政协委员、黄埔军校一期生。著有《对黄埔军校的片断回忆》、《毛泽东负责上海地区黄埔一期考生复试》、《徐州“剿总”司令部资料》等。
简介
郭一予(1904―1982),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湖南浏阳人,祖辈务农,经济中等;浏阳县普迹高等小学、县立初级中学毕业,长沙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南京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一期毕业,中央训练团党政班第一期毕业,庐山军官训练班第一期,空军学校第一期毕业,峨眉山军官训练班第一期毕业,海军学校第一期毕业,是国民党六居一士。
生平
早年是浏阳县普迹高级小学教员,县政公所庶务;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毛泽东、何叔衡创办的长沙平民学校和工人夜校任教务主任。
1924年春由共产党湖南长沙党务特派员何叔衡、夏明曦保荐投考黄埔军校,同年5月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三队学习。毕业后历任黄埔军校入伍生总队排、连长,参加第一、二次东征和北伐战争。
大革命失败后脱离中共组织关系,后任国民革命军营党代表,营、团长,旅参谋主任、参谋长,副旅长, 师参谋长。
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政训处长,第十六集团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1945年2月授陆军中将。1946年起任联勤总部中将部附,重庆卫戍总司令部政治部中将主任,徐州“剿总”政务委员会委员,徐州“剿总”办公厅中将主任。
1949年底被人民解放军俘虏,1975年3月特赦获释,后任湖南省政协委员,文史专员,1982年5月逝世。
著有《对黄埔军校的片断回忆》、《毛泽东负责上海地区黄埔一期考生复试》、《徐州“剿总”司令部资料》等。
个人著作
我对黄埔军校的片断回忆(郭一予)
作者:郭一予 (1981年8月8日 长沙)
一、孙中山建立黄埔军校的宗旨
一九二三年二月,孙中山离开上海,取海道经香港,抵达广州就任大元帅职。设大元帅府予广州珠江南岸士敏土厂。三月初正式成立大本营。
当时,驻扎广东的军队名目繁多。除盘踞东江反动军阀陈炯明等外,仅踞广州一带的就有杨希闵、朱培德的滇军;刘震寰的桂军;许崇智、李福林的粤军;谭延]的湘军;程潜的攻鄂军;樊钟秀的豫军等等。这些军队当中,谭延凯兼任大元帅府的秘书长;程潜兼任大元帅府军政部长;朱培德的滇军改为大元帅府的拱卫军,尚能听命子孙中山外,其他的表而接受孙大元帅的指挥调遣,实际上却各据防区,发号施命,劫持财政税收,使得孙中山革命主张的实施困难重重。杨希闵、刘震寰都驻在革命政府所在地-广州一带,特别顽固,对于孙中山的各项措施阳奉阴违,极尽阻挠破坏之能事。
由于中国共产党于一九二三年六月,在广州召开了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确定了同中国国民党合作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方针。一九二四年一月,孙中山在广州主持召开了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改组了国民党,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鉴于过去革命失败的艰本原因是由于自己没有真正的革命武装力量,依靠别人的武力总是靠不住的。决心以俄为师,按照苏联红军训练干部的经验,筹办一所新型的陆军军官学校,训练有志革命的青年,作为建立真正革命军队的骨干。使武力与民众相结合,进而成为人民的武装。这就是创办黄埔军校之主旨。当时,除建立这所学校之外,还准备建立航空学校和海军学校。由于陆军军官学校办在黄埔岛上,是原广东陆军学校和海军学校的旧址,所以一般通称为黄埔军校。
二、第一期招生和入校编队情况
那时,我国形式除广州以外,各省都在军阀统治之下,公开招考革命军官学生是不可能的。听说各省招考黄埔军校学生(除广州外)都是秘密进行。我是在湖南长沙报考黄埔第一期的。现将当时湖南招黄埔军校一期学生情况回忆如下:
一九二四年一月,毛泽东、何叔衡代表湖南省去广州出席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何叔衡同志受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的委托,要他回湘办理该校第一期学生在湖南招考的事宜。他遵照党的主张秘密通知所属青年党团员和进步青年到长沙清水塘分批考试。当时湖南是处在赵恒惕的反动统治之下。他打着联省自治的招牌,实际上却依附北洋军阀,割据一方。他统治下的湖南,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组织都不能公开,处于地下状况。因此,黄埔军校第一期在湖南的招考工作,同全国各省一样也是秘密进行的。
我于三月的某天晚上,秘密地到长沙清水塘区党委去报考。只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试述报考黄埔军校的志愿》。将我要革命、要救中国、要打倒军阀、要打倒帝国主义道理写在文章里。我说军阀、帝国主义等敌人都有洋枪大炮、飞机兵舰,而我赤手空拳无济于事。我要学军事,学战术,用武力来完成我的意志。这就是我考黄埔军校的志愿。其他数、理、化等各科都没有考。
过了几天,何叔衡同志当面告诉我说“你已录取了,晚上去清水塘办理手续,填表领路费。”并要我将我在第一师范附属平民学校和夜校教书的工作和事务,移交给姓葛的女同志接办。当我到清水塘报到时,才知道湖南省规定名额正取十五名,备取三名。并要求我们分散行动,秘密乘船或搭火车去上海参加复试。
我们到上海后,由陈作为、赵自选两同志和我等将湖南省取录的军校学生名单和公函一起交给了毛泽东同志,他很和气地招待了我们,并告诉我们。这次来上海复试的人数很多很认真,凭考试成绩取录,你们赶快准备功课复试。这次复试也是秘密进行的,用考普通学校的名义考试。复试项目除体格检查外,国文、数学以及物理、化学都进行了考试。国文题两个:(1)你为什么要投考黄埔军校?(2)试述你的国防观。算术、代数、几何、三角各二题共八题。物理、化学各四题。均限二小时交卷。
经上海复试,湖南考生只取录了八名。据说湖南考生所作的文章思想都好,但其他学科的考试成绩较差,及格的人数不多。那些未被取录的湖南考生,有的在上海考了大学,有的仍回了湖南工作。也有的兰同往广州准备再考公额。经上海复试取录后的考生,各发给证明书和路费,于四月初到广州,按指定的地点报到,招待住食。接着又在广州参加全国的总复试。结果,全国取录正取生三百六十余名。因全国志愿革命青年非常踊跃,另取录了备取生一百二十余名,合计四百九十余名。
第一期的四个中队合编成一个总队。总队长初为沈应时,后为严重。后因大本营撤销,又把程潜办的大本营陆军讲武学校的第一期学生一百四十余名编进黄埔军校再教育。所以,第一期的学生总数增加到六百四十余人。这一百多人编进来时,正值第一期学生毕业,第二期学生进校。当时本是编为第二期步科第六队的(队长董锡昆),后来考虑他们的入伍时间比黄埔第一期还早,受训的时间要长,学科成绩也都较好,加之当时急于建立国民革命军,急需军事干部,乃特准提升为第一期,提前毕业。按照第一期生的相同待遇,分派工作。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黄埔一期毕业。毕业后的学生大部分分派在新成立的教导团担任连党代表、排长、班长或司务长、文书等职务。另一部分留下来,被分配到第二期学生队当区队长。余下其他的派到其他机关或军队工作。还选了长于英、德、法语的学生十名送到大元帅府,由德国顾问主办的航空学校学习空军。我毕业后,本要分配到教导团陈继承营工作,因我学过德文,毕业后一并选派到大元帅府航空学校去了。没有到教导团工作。
三、军校最初的组织和教育训练情况
黄埔军官学校的最高校务领导为国民党总理孙中山。在总理领导之下,设有校长、党代表各一人,分管日常校务。以当时任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蒋介石兼校长,因蒋刚从苏联考察回来,了解苏联红军的训练情况,特指定他负责筹办军校。
军校成立时,设党代表一职。孙中山派廖仲恺先生担任。按照军校的组织章程,一切重要校务和命令,均须党代表签署,否则无效。廖仲恺在孙中山回粤就任大元帅后,曾任大本营财政部长,也是当时国民党中央的三常委之一(另二人是戴季陶、谭平山)和广东省省长,是国民党左派领袖人物,坚决拥护三大政策,在军校筹备期间,曾代理筹备委员会委员,孙中山选派他担任军校党代表,深得人心,学生们非常敬重他。1925年8月,惊悉他忽被国民党右派暗杀,无不义愤琐脚,痈哭流涕,要为他报仇。
黄埔军校校本部设校长和党代表办公室。设有总教官一人,负教育训练总责。设中文秘书一人,外文翻译若干人(俄、英、日语)。办事员若干人,处理日常事务。还设有教授部、训练部、政治部、编译处、管理处、经理处、军医处。此外还有顾问室、督卫队等等。
教授部主任王柏龄,抗日战争时死于四川成都。教授部的职掌是办理全校军事学科教授事宜。下设八个教室(每个队两间教室),教训军事学科的各种课程和学生自习之用。
训练部主任由当时粤军第一师师长李济深兼任,副主任由邓演达充任(一九三一年被蒋介石杀害于南京),教育干事季方。训练部的职掌是办理全校军事术科训练事宜。
管理处(或管理部记不清楚)负责人戴任。办理全校员工学生总务事宜,相当于副官处的职务。
经理处负责人周骏毅,职掌全校经费。下设有金柜主任,由陈良充任。
顾问室有政治总顾问和军事总顾问各一人,政治顾问和军事顾问若干人。政治总顾问是由苏联鲍罗廷兼任,军事总顾问由苏联加伦将军担任。顾问室的日常搿务由几位翻译办理。
军校政治部主任最初是戴季陶、邵元冲,他们当时是反对国共合作的国民党右派分子。他们官气十足,不接近学生,学生讨厌他,不久均先后撤换了。后由周恩来同志接任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同志在未接任政治部主任之前,是任本校政治部主任教官。他当时只有二十六岁左右,英姿勃勃,平易近人,在学生中威信很高。政治部的职掌是负责全校学生政治教育事宜。
黄埔军校警卫队长胡公冕,全队有宪兵九十余人,相当一个步兵连的兵力,担任全校的警卫工作,一般学生都没有枪枝,只有警卫队才有真枪实弹,不过是几十支粤造毛瑟枪。黄埔军校开办时期的困难,由此可见一斑。
黄埔距广州市水路有30多里,来往交通不便,因此军校在,广州市珠江边东堤设有黄埔军校办事处,办理军校交通招待等事宜。
黄埔军校当时的教育内容,赴以政治课与军事课并列。政治课重于军事课。政治课有《三民主义浅说》、《中国国民革命运动》、《中国政治经济状况》、《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世界革命运动史》,等等。军事课大都是讲实战中战术运用等,教材中许多是从日、德等国教本翻译过来的,如《四大教程》等。教官中有顾祝同、邓演达、刘峙、叶剑英、聂荣臻等。军事课都是分队分班进行教授。政治课总是全校学生集合起来,一同听课。
军校教育除一般政治军事课程外,学校还经常集合全体学生听大报告。
孙中山在广州时,来过学校讲演,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一九二四年六月十六日,黄埔军校正式开学典礼。这次典礼是在学生自己开辟的大操场举行的,孙中山亲自主持。这天,主席台上摆着一张长条桌,上面铺着白布。主席台正中央挂着军校校训:“亲爱精诚”。两边还挂着一首对联:“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孙中山穿着白色中山服、头戴白通帽。演讲时把帽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神采变雾,声如洪钟。同时站在主席台上的还有党代表廖仲恺,校长蒋介石,总理夫人宋庆龄。还有学校各部负责人以及苏联政治总顾问鲍罗廷,军事总顾问加伦将军和其他的顾问。参加开学典礼的还有国共合作的中央各部负责人、大元帅府各部负责人以殁大元帅府直辖所管的海陆空各部队长。我们第一期学生一律都穿中山装式的黄色卡基布军装,整齐严肃,精神饱满。在唱过“莘莘学子,亲爱精诚……”的校歌之后,肃立静听孙中山的训话。孙中山说(大意):我们今天要开办这所学校有什么希望呢?就灶要从今天起,把革命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学生就是将来革命军的骨干。诸君立志做革命军先要有什么力量呢?要有高深的革命学问做根本。有了高深的学问,有了大胆量,才可以做革命军人啊。孙中山演说时慷慨激昂,他不止一次地谈到先烈英勇奋斗牺牲的精神,他谈到了黄克强先生领导“三二九”黄花岗起义先锋队以一当百的精神,他号召大家学习这种勇敢精神。孙中山还称赞了从前在日本投海而死的陈天华、在英国投海而死的杨笃生,以死报国,他们就是热心血性的真革命党人。(这就是后来被人称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黄埔精神和以后标榜的所谓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教育之来由。)
军校对学生纪律要求是很严格的。学校设有禁闭室。学员违反纪律一般都要关禁闭的。我记得有个学员因为违反了校规受处分,被关在禁闭室里大哭,恰逢校长蒋介石经过禁闭室,听到哭声,马上说:“革命军人是有价值的,自爱的,犯了校规受处分,认错悔改就是了。哭,丧失了革命军人人格,错上加错,再加禁闭三天。”当时,还没有正规的禁闭室,只是利用楼梯底下角落作临时禁闭室。每逢星期日上午,检查内务后,合格的学生就放假外出散步,或者编队服装整齐坐交通轮到广州市去活动,也可以留在校内自己学习。一次,我和本队几位同学留在教室内自习。其中有两位同学喜爱做诗,拟饮酒以助诗兴。我即助人为乐代他们去校侧门外小店内买了四两白酒和一点花生米。同学们一面饮酒,一面吟诗。正在高兴之际,碰上严总队长来查教室,他便申斥我们这种违反校规的行为。问酒是谁买的。我说是我。同学们也都纷纷为我辩解。严队长不听,还址把我带到禁闭室内关了三天禁闭。
四、军校创办时期革命与反革命斗争的情况
黄埔军校创办之日,正是国内外反革命敌人联合进攻之时。那时,孙中山领导的革命政府所在地-广州,都由阳奉阴违的滇、桂军霸占,政令不出府门,财政税收全被他们把持截收,连兵工厂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黄埔军校从第一期起,就处在国内外敌人的四面八方包围之中。一无经费,二无武器。学校经费困难到衣服破了想缝补都无钱买布。有时连伙食费也发生困难。幸而有廖党代表设法来维持,使大家才没有饿肚皮。其困难状况可见。尽管当时环境如此险恶,第一期学生仍是克服困难,勤俭节约,艰苦奋斗。一面学习,一面担任警戒,随时防备敌人袭击。
黄埔军校设在珠江下游的黄埔岛上。周围有珠江环绕,作天然屏障,对各渡口筑有工事,轮流派出一小部分学生扼守渡口,担任警戒。并且随时演习似想敌人从白天或夜晚来袭击的战斗。做到人人思想上有备无患。终于战胜了当时一切艰难险阻,使一期学生安全如期毕业,得以继续招生训练和组训军校教导团,发展为国民革命的基干武力。
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在学习中,就有一面学习,一面参加革命实际战斗的实例。约于一九二四年秋,英帝买办陈廉伯,他窃踞了广州商会会长之职,借练商团护商为名,未经政府许可,秘密向洋行购买德国双筒步枪四千余支,每支配子弹二百发以上(约一师用的武器)。这批武器将要运到广州交货时,我革命政府获悉后;即将此项违法武器予以扣留,交黄埔军校保管。这批武器被扣留后,陈廉伯等暗中蛊惑商人罢市,要挟发还被扣武器,而且同时听说:陈廉伯与盘踞广州一带的军阀军队勾结起来,准备用武力来黄埔岛夺取这批枪枝,并借此机会摧毁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当时在这样险恶环境威胁情况下,加以一期学生尚在学习训练之中,国民革命军尚未建立,革命政府为了稳定当时的局势,姑将这批武器发还了一部分。随后经多方侦察,始悉陈廉伯等外和英帝国主义勾结,内和东江一带军阀陈炯明等秘密勾结,阴谋以广州商会练商团护商为名,准备联合进攻革命政府。
并获悉这批枪枝发还后,商团立即装备训练两个步兵团积极备战,以便响应外部敌人的联合进攻。并于十月十日开枪屠杀参加庆祝武昌起义十三周年游行的群众。当时的广州政府处于危急存亡之秋。中共两广区委发动广州各界革命群众在广州第一公园召开反对反动商团示威大会。周恩来同志亲自指挥,并非常义愤地揭发商团卖国叛乱罪行,鼓舞了革命群众对商团的愤恨和声讨的决心,增强了广东革命政府对解决商团叛乱的信心。乃于一九二四年十月十五日,广东革命政府毅然决然密令黄埔军校一期学生四百余人全副武装到广州市,佯作照例夜间演习城市巷战。并函知市警察局:军校学生夜间演习转知市民毋得惊慌。
军校学生于日暮由黄埔开到广州,在省政府休息,直到深夜开始演习时,才口头宣布命令:围剿商团叛乱。我们军校学生军遂协同其他各军,消灭了商团的武装叛乱,解决了两个团兵力的商团武装,消除了革命政府的肘腋之患。黄埔军校的声成由此大震。使一些军阀和反革命都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军校有了枪枝弹药,又有了学生骨干,还得到国际革命的支援,学校经费也有好转。学生经过实际战斗锻炼,丰富了战斗经验。思想上得到鼓舞,战胜敌人的信心更足了。军校便在这基础上成立了教导团。并为后来的东征胜利,平定杨、刘叛乱创造了条件。
回忆那时广州和东江一带的老百姓看到革命军军风纪特别好,秋毫无犯,爱百姓,不要钱,不怕死。又看到革命军的干部都是能说能写、有礼貌的年青学生。许多地百姓都亲切地称呼国民革命军为“学生军”。
在军校一期训练中有两件事值得回忆。
一是一九二四年秋,军校扩充校舍,修理海军学校。旧校舍房屋忽然深夜起火。听到火警令,我们学生各带面盆、水桶去救火。由于室内木料起火,烈火熊熊,将二楼还未钉楼板的楼桁烧着了,我马上提一桶水从隔壁楼梯上去,沿着楼桁去倒水灭火。不料楼桁已被烧坏,脚踩在楼桁中间时,就断了,我连人带桶一起掉在火坑里,头发烧焦,脸烧伤,衣服也烧着了。幸而同学们赶来将我救出,和其他受伤同学一起送到医院治疗。翌日清晨,校长蒋介石和党代表廖仲恺到医院来慰问,对我们说:“你们很勇敢一有赴汤蹈火的精神。焦头烂额者应该为上客,好好休养”。毕业后,军校要挑选十名毕业生到元帅府办的航空学校学飞行技术。我报了名。廖党代表认为我尚勇敢,就批准了我上航空学校学习。所以就没有到教导团工作。
另一事是一九二四年秋,苏俄支援我国革命,用兵舰由海参威运来了一批枪枝弹药。我黄埔军校奉大元帅孙中山先生密令,把这批武器运到黄埔军校保管使用,当时黄埔港的海关权控制在英帝国主义手中。为了保密,乃通知苏联运输舰停泊在黄埔港之外以东卅余里的珠江内,等候我方派船前往卸运。
军校党代表廖仲恺、校长蒋介石即派我一期第三队等学生一百余人,乘坐运输大船,由小火轮拖到苏联运输舰前卸运这批弹药。我是当时参加卸运学生中的一人。我记得,这批武器除枪枝弹药外,还有几门远射程的加农炮。我军校师生和苏联士兵一起卸下了这批武器。卸完之后,由军校校长和党代表及学校各部负责人代表我政府设酒菜、水果等,热情招待苏联海军员兵和运械负责人。他们都爱饮酒,喝得大醉。在兵舰上举行露天狂欢舞会,他们一边跳舞,一边将我军校师生举得高高的,一个个向空中抛上抛下。苏联员兵这种狂欢热烈场面,我们师生虽不习惯,也不好拒绝,也只好不顾一切随着狂欢跳舞,一直到深夜才尽欢散会,乘船返校。
五、军校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
黄埔军校是国共合作的产物。在第一期的教职员和学生中,因为合作的关系,除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外,其余是国民党员。军校成立以后,国民党就在军校内成立了黄埔军校区党部,规定人人都要参加国民党,集体宣誓入党。因此,这些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表面上成了双重党籍。也有的学生入校后,参加了国民党集体宣誓后,又争取加入共产党,也变成了双重党籍。这双重党籍的师生都是名为国民党员,实为共产党员。在军校师生中,共产党员一言一行,都表现得比较进步,工作都表现得积极,勇敢,起了模范带头作用。
出于两党党员在学习研究政治过程巾,对革命理论有着不同的看法,久而久之形成派-孙文主义派和马列主义派。
在学校课余时,两派同学常常在一起,对政治理论发生辩论。有时争到面红耳赤。在第一朋学习中,国民党党员这一派师生,在国民党右派号召之下,以三民主义作号召(实际上他们反对孙中山的三大政策),组织了孙文主义学会。军校中的共产党、团员自周恩来到军校任政治部后,在马列主义指导下,组织成了青年军人联合会。联络广州各学校和各部队中的进步青年干部,对团结革命派起了很大的作用。军校第一期毕业后两个组织各向社会活动,发展组织。参加孙文主义学会者更多,也更复杂。彼此之间,矛盾更加尖锐。约于一九二六年春,黄埔军校区党部在右派策动下,举办在校师生和毕业离校师生党籍甄别登记,不得跨党。有双重党籍的师生,只准保留一个党籍。大元帅府办的航空学校的学员中,除朝鲜篇的以外,黄埔军校送来的毕业生,一律举行党籍登记。记得除班长是公开的共产党员填共产党籍外,其余学生一律填国民党党籍。从此因比党右派排挤共产党更明显了。同年夏,广州各界群众在广州市第一公园举行群众游行大会。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领导的群众团体都集合在第一公园开大会。参加大会的群众特别多,一边开大会,一边还有人陆续涌来。大会场容纳不下,许多团体就在公园大门外马路两旁等候参加游行。青年军人联合会领导的团体,大都是广州市各军事学校,以及其他各军事训练的青年学生(如航空学校、黄埔学校和粤、桂、滇军办的军事学校和训练班),队伍整齐,精神焕发。当大会主席团宣布游行序列,把有组织训练的军事学校团体队伍排在最前列开导。孙文主义学会的群众团体队伍排在军事学校队伍之后。不料游行队伍刚出公园大门之外,在马路两旁等候游行群众团体队伍,就一窝蜂拥上来,争先恐后与军事学校队伍混在一起前进。顿时,秩序混乱,由不听指挥剑发生争吵,终于在反动分子蛊动下,动手打起来。虽然没有人死亡,受伤不少。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浪。为此,两个组织相互批评指责。从此以后,两个派别在广州对立起来。在当时东征军里面,孙文主义学会与青年军人联合会也有明争暗斗的事情。由于担任东征军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顾全大局,处理有方,才没有发生乱子,没有影响东征战事。后在军校第四期中也发生了两派斗争激烈事件。周恩来那时在潮汕东征前线,得悉这一消息后派蒋先云(一期学生,共产党员,当时在东征军任团党代表)回校进行调处,才使双方暂时消除争执。
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日,蒋介石制造的“中山舰事件”发生后,反动派利用孙文主义学会造谣诬蔑,陷害青年军人联合会,借谢反对共产党,反对革命。这种情形激起许多人的义愤。为了缓和义愤,消除对立成见,军校下令同学解散两个学会。另行组织了黄埔军校同学会。所有黄埔军校教职员、学生一律入会为会员,后来发展为全国各军事学校(包括陆海空军官学校、陆军大学、军事研究院)毕业生调查处,隶属于军政部。
六、由野外演习到平定杨、刘实战的经过
一九二四年冬,黄埔一期学生结业之际,按照教育计划,举行了大规模的野外演列。聘请当时第二军(谭延凯的湘军)参谋长岳森为总评判长。由军校负责人和苏联步炮兵顾问选定黄埔军校对岸,即黄埔港的北岸。由鱼珠炮台起作为演习的起点和露营地,向西经过石牌车站至瘦狗岭一带约二十余里,作为我们学生的这次野外演习的区域。我们演习的假想敌,是以广州市为根据地的西军,已占领广州市东郊外的池狗岭到石牌车站一带。构筑了坚固工事,准备与我们东军在这决战。我们学生为演习东军,由东向西进攻西军。我们东军假想行军石龙后,作战斗搜索前进,在占领鱼珠炮台后,以炮火你掩护,向据守石牌车站和瘦狗岭一带之敌发动攻击。我们学生在校负责人和苏联顾问指导下,在那个地区进行一个多星期的演习。对于那带地形,都先后目测、步测或器测过,每个人都进行了好几次。各队之间还开展测量比赛。特别是由鱼珠炮台到石牌车站的距离都测得很准确。人人心中有数,了如指堂。
谁知这次演习半年之后,东征军回师广州,消灭杨、刘叛乱。我们黄埔军校教导团,就在这块我们曾经演习过、对地形极为熟悉的地方和滇、桂军杨希闵、刘震寰部遭遇了。我们演习时的假想情况,却完全变成了真实情况;那一带演习地区变成了我们消灭敌人的真战场。其战斗情况是:东征军中的军校教导团,奉命回师广州,参加平定杨、刘。由东江开回到石龙车站,便作战斗搜索前进。在占领了鱼珠炮台之后,得悉敌人滇、桂军联合一起,正在石牌车站南北一线,抢筑工事,阻止我们前进。我们从望远镜中观察到,石牌车站人马很多,判断是敌人前线的指挥部。我炮兵即在苏联顾问的指导下,将四门加农炮架设在鱼珠炮台上,对准石牌车站轰击。各炮连续发射四发(共十六发),不差分毫,将石牌车站房屋摧毁了。敌人一片慌乱。我军乘机发动冲锋,很快地占领了石牌车站一线。始悉我军发射的炮弹全都命中了敌人前线指挥部,首先将敌之骁将前敌总指挥兼师长赵成梁击毙。他们随行作战人员也被我炮火炸死不少。敌人因前线总指挥被击毙,全军胆寒,所有据守石牌车站一线之敌,都向瘦狗岭溃退,企图凭借那一带的坚固工事,居高临下,用火力封锁和消灭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正面进攻,正处在敌人的火力网之下,伤亡必大。我当时在大元帅府直属空军飞机队负责战场上空侦察。每天都随时飞到战场上空侦察,回来即面报告大元帅府。当时,孙大元帅已逝世,由胡汉民代理大元帅。这场平定杨、刘之战从一开始,胡代元帅就移驻黄埔军校指挥战斗。由于我在空中观察,对瘦狗岭滇、桂军所处的地形十分清楚,乃向胡代帅建议;用海陆空三军联合进攻瘦狗岭。胡采用了我的建议,下令将停泊在黄埔港待修锅炉的海军飞鹰鱼雷炮舰,用黄埔军校的小火轮拖至瘦狗岭南侧的珠江江面,向瘦狗岭的守敌猛烈轰击。又命令空军飞机三架,携带冲锋枪、轻磅炸弹和手榴弹,在瘦狗岭一带上空扫射、投弹。在三军配合下的猛烈进攻,瘦狗岭的守敌招架不住,弃战壕逃窜。我陆军乘胜追击。只有三天时间,就将滇、桂军打垮了。我军教导团也进驻了广州市。
教导团的英勇善战,证实了黄埔军校是一所革命的新型学校,她所教育训练出来的军队,是有战斗力的军队。能取得这样的胜利,是和当时人民群众的支援分不开的。记得我教导团占领广州后,集结在北校场营地休息。忽有一个旅的兵力的滇、桂军突然从广州侧面的友军阵地窜过来,包围了北校场。他们以为我们教导团兵力少,企图消灭我们。我教导团的干部都到指挥部开会去了。于是全团人员在两名值星官的率领下,仓促应战,只几个冲锋,就将敌人打得四处逃窜。广州附近的农民大众马上配合我教导团包围截击败敌。很快将逃窜之敌,全部缴械。这次战斗胜利,也由于青年军人联合会在滇、桂军中起了革命作用,使得一部分军阀部队中的士兵觉悟过来。他们要革命,不愿助纣为虐,在滇、桂军的青年军人联合会成员率领下,起义投诚过来。如桂军军官学校就全部学员、干部起义,加入黄埔军校了。
第一期招生和入校编队情况
一九二四年一月,毛泽东、何叔衡代表湖南省去广州出席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何叔衡同志受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的委托,要他回湘办理该校第一期学生在湖南招考的事宜。他遵照党的主张秘密通知所属青年党团员和进步青年到长沙清水塘分批考试。当时湖南是处在赵恒惕的反动统治之下。他打着联省自治的招牌,实际上却依附北洋军阀,割据一方。他统治下的湖南,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组织都不能公开,处于地下状况。因此,黄埔军校第一期在湖南的招考工作,同全国各省一样也是秘密进行的。我于三月的某天晚上,秘密地到长沙清水塘区党委去报考。只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试述报考黄埔军校的志愿》。将我要革命、要救中国、要打倒军阀、要打倒帝国主义道理写在文章里。我说军阀、帝国主义等敌人都有洋枪大炮、飞机兵舰,而我赤手空拳无济于事。我要学军事,学战术,用武力来完成我的意志。这就是我考黄埔军校的志愿。其他数、理、化等各科都没有考。
过了几天,何叔衡同志当面告诉我说“你已录取了,晚上去清水塘办理手续,填表领路费。”并要我将我在第一师范附属平民学校和夜校教书的工作和事务,移交给姓葛的女同志接办。当我到清水塘报到时,才知道湖南省规定名额正取十五名,备取三名。并要求我们分散行动,秘密乘船或搭火车去上海参加复试。
我们到上海后,由陈作为、赵自选两同志和我等将湖南省取录的军校学生名单和公函一起交给了毛泽东同志,他很和气地招待了我们,并告诉我们。这次来上海复试的人数很多很认真,凭考试成绩取录,你们赶快准备功课复试。这次复试也是秘密进行的,用考普通学校的名义考试。复试项目除体格检查外,国文、数学以及物理、化学都进行了考试。国文题两个:(1)你为什么要投考黄埔军校?(2)试述你的国防观。算术、代数、几何、三角各二题共八题。物理、化学各四题。均限二小时交卷。
经上海复试,湖南考生只取录了八名。据说湖南考生所作的文章思想都好,但其他学科的考试成绩较差,及格的人数不多。那些未被取录的湖南考生,有的在上海考了大学,有的仍回了湖南工作。也有的兰同往广州准备再考公额。经上海复试取录后的考生,各发给证明书和路费,于四月初到广州,按指定的地点报到,招待住食。接着又在广州参加全国的总复试。结果,全国取录正取生三百六十余名。因全国志愿革命青年非常踊跃,另取录了备取生一百二十余名,合计四百九十余名。
第一期的四个中队合编成一个总队。总队长初为沈应时,后为严重。后因大本营撤销,又把程潜办的大本营陆军讲武学校的第一期学生一百四十余名编进黄埔军校再教育。所以,第一期的学生总数增加到六百四十余人。这一百多人编进来时,正值第一期学生毕业,第二期学生进校。当时本是编为第二期步科第六队的(队长董锡昆),后来考虑他们的入伍时间比黄埔第一期还早,受训的时间要长,学科成绩也都较好,加之当时急于建立国民革命军,急需军事干部,乃特准提升为第一期,提前毕业。按照第一期生的相同待遇,分派工作。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黄埔一期毕业。毕业后的学生大部分分派在新成立的教导团担任连党代表、排长、班长或司务长、文书等职务。另一部分留下来,被分配到第二期学生队当区队长。余下其他的派到其他机关或军队工作。还选了长于英、德、法语的学生十名送到大元帅府,由德国顾问主办的航空学校学习空军。我毕业后,本要分配到教导团陈继承营工作,因我学过德文,毕业后一并选派到大元帅府航空学校去了。没有到教导团工作。